第10章(1 / 2)

第九章

舜兰步履蹦瞒地由大王殿走出来,她听到一个消息——三日后,将是歌泽与漆华的大喜之日,成亲后,两人立即起程前去西邺。

也就是说,再三日后,她便见不到那男人了。

才三日,她可以见到他的日子只剩三日,好短啊……只要他一离开,她这辈子就见不到他了。

想起方才在大殿上,他向漆华要求,希望公主的所有侍女都能成行,好让公主在西邺生活能不感到寂寞。其实她知道,他是希望漆华带她前去西邺,他要实现让她在西邺过着自由生活的承诺,而他也以为一定没问题,因为漆华需要她的血,不会将她留在大宓的,殊不知,这一切都是假的!

她悲苦的笑着,摇着头,绝望的走回自己的屋里。一进去,发现胡御医已经等在那了。

一见到她,胡葛悲苦的看着她。那碗毒药就摆在桌上了。

她僵硬的走上前,盯着药碗,伸手就要捧起——

他却制止了她的动作。「舜兰姑娘,你后悔还来得及,我……我可以带着妻小也一起逃……」他不忍的说。

舜兰吞了口唾液,颤栗的将药碗捧起,闭上眼,一口饮尽。

胡葛只好心情沉痛的收拾空碗。「我走了,明天这时候选会过来……」

她掌心贴着桌子,发觉手在发抖后用力捏握住。

明天还有毒药,还得继续毒杀自己。

大王殿里,所有人都离开后,菊殷志得意满的对着王后道——

「再三天,漆华就要随歌泽那小子走了,她一走,本王立刻宣布舜兰才是真正的大宓镇国公主,然后以舜兰之名,发兵讨伐漆华这个冒牌货,歼灭西邺,杀死歌泽。」

「那漆华不就……」王后闻言后皱起眉。

「你别妇人之仁了!漆华这丫头枉费本王养她这么多年,见了男人居然一口答应就要跟人家走,女大不中留这也就罢了,你可知道,她竟还派人去暗杀高庚!」

菊殷恨道。

「她要杀大王子?」王后心惊。

「哼,她人还没嫁过去,就想肃清所有敌人,且这回她要出嫁,还欲借未来女帝之名,要求带走本王一万精兵,八成是想一奉送给歌泽!」

王后惊呼,「她想背叛咱们?」

「没错,咱们养了一只会反咬主人的老虎,她全不感念咱们养育的恩情,绝情得教人发指,这样的丫头还跟她客气什么,当诛就诛!」

「她怎会突然……」她还是不敢相信漆华会这么做。

「哼!女人心就是如此,定是歌泽对她下了什么迷药,让她对他言听计从,总之,这丫头咱们留不得了。」

「嗯。」王后沉下脸。「那舜兰——」

「尚玉元师不是说过,时机差不多了,舜兰会是我们最有利的武器,这次本王以舜兰之名征战,不服的人就歼灭,相信不久的将来,天下便会是我菊殷的!」他恣意狂笑。

渐沥大雨里,舜兰站在树下,望着不远处的客殿,雨水打湿她的头发,渗进她的衣服,还流进她的眼眶,让她分不清此时由眼眶里溢出的,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
十七年前,尚玉元师道出了这天下的命运、她的命运,但所有人如今都想扭转这个命,连她自己都是,她不要当女帝,她想争取的,只是一点时间罢了。

她脚步开始往前移动。雨好大,她全身都湿透了,该觉得冷的,她却觉得热血沸腾着。

客殿里头,歌泽讶然的看见舜兰竟浑身湿透的出现,立即由椅上惊跳而起跑向她。「你怎么回事?」他忧心伸伸的问。「怎么淋雨过来呢?」

客殿里一个下人都没有,全让张白石使唤去忙着打点三天后回国的事宜,偌大冷清的殿中,进迈着她一路带进来的水痕。

她默然的摇着头,大概是衣裳湿冷,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。

歌泽更心急了,抱着她奔入内室,取过毯子将她包裹住,再跑回外房桌上拿起他刚才喝着的热茶,回头来火速送到她嘴边,让她一口口喝下,暖暖身。

舜兰笑了,笑他的紧张,见他竟用衣袖为她抆拭湿发,她安静不动,任他摆布服侍。

她头发终於不再滴水,可是他的衣袖却湿了大半。

「怎么不撑伞?若想见我,也不会再等一下,晚些我也想去找你的。」他心疼她淋雨,懊恼自己没能早点出门。

「歌泽……你待我真温柔。」她笑容动人的说。

他抆拭她头发的手顿下,细细的瞧向她,忽然觉得她的脸有种奇异的白皙透明感,眉眼嘴角染着一抹轻淡的忧郁之色。

「舜兰,你发生了什么事吗?」他哑声问。莫非漆华又为难她了?

她摇头。「没什么事……」

他深深蹄视着她。「有事不要瞒我,我能帮你的。」

「嗯嗯。」听到这话,两行热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她的颊。

「舜兰?!」他心惊。

她低垂下脸庞,死盯着自己冰冷轻颤的双手瞧,好似这样才会有勇气说出待会要说的话。

「歌泽……能不能……能不能不要现在娶公主啊……」她好不容易说出口了。

他一怔。「舜兰?」她从不曾对他有所要求的,这会儿竟说出这种话?

「我……不是要你放弃公主,只是希望你晚一个月迎娶她,只要一个月就好,行吗?」

「晚一个月?」

「对,就一个月,你陪我这一个月,让我想见你就能见得到面,想听你的声音就能听见,一个月后,你就可以带着公主离开,到时候,我就心满意足,不会再为难你了。」

歌泽撑起眉。「漆华到西邺,你不也会随她走?我们还是能见到面,为什么你非要我再多留一个月不可,难道漆华没要带你一块走?」想到这可能性,他的眼神忽地沉下。

她顺着他的话说:「我……我可能不能随公主一起到西邺了……」

「为什么?她不需要你的血了吗?」他愕然问。

「不需要了,胡御医说……已经找到代替我的血的药引子,公主以后都不需要再喝我的血了。」她撒谎。

「所以她就要留下你?」他满腔怒火顿时燃起。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留下,他以为自己不会失去她,在西邺的王宫里还是可以见到她,可是,不能了,竟然不能了!

「一个月行不行?我只想要你陪我一个月行不行?」舜兰、心急的抓住他的手。

「不行吗?真的不行吗?」她的要求教他这么为难吗?

「我……」他想起张白石今早对他说过的事,南寮派人潜入西邺,杀了他们一名研发兵器的大臣,他不能再继续逗留在大宓……

「这一个月过后,咱们今生可能就不再相见了!」她焦急的说。

不再相见?!歌泽蓦然心惊。

见他一时没有说话,她忍不住愤怒质问:「为什么不可以?你不是说过爱我的吗?我就要求这一点点的时间,你为何做不到?」

对她莫名其妙的火气,他一楞,个性柔顺的她不曾这般发火的。「舜兰,你冷静点——」

「不要,我不要冷静!我为什么要冷静?每个人都伤害我,我难道不能为自己要求一点事吗?」她低吼不平。

他真的受到惊吓了,抱住她激动的身子,安抚道:「舜兰,是谁伤害了你?我杀了那人!」他会保护她的,没人可以伤她!

「我……」她哑然了,火热的眼眶盈满泪水,颤巍巍地拉开他的手,终於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正确的事。

她是一时失去理智才会来找他,她不该来的,不该来的!

「对、对不起,我方才胡言乱语,你有你的苦衷、你的难处,我怎能无理取闹的留你这么久。我真的很不应该,不该自私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为难你,忘记我说的话吧,三日后你尽管成亲去,我会祝福你的,真的我会祝福你……」

她慌乱的抹去眼泪,忙不送地站起身,朝着他硬是挤出一抹笑靥,但恐怖得连自己都没发觉。

在他无措的想重新抱住她之前,她转身奔离了。

歌泽望着她消失的背影,心灵陷入无比空虚的郁结中。

「什么?你要多留一个月,并且延后与漆华成亲的时间?!」大王殿上,菊殷对於歌泽提出的事惊愕不已。

他身后的张白石也是一脸吃惊。王子应明白不能再滞留在大宓的,为何还对大巫王说出这种话?

「王子——」他才开口想要问个分明,主子已示意让他不要多言,他无奈只好暂时闭嘴。

「为什么?」漆华神色亦是大变。

「我不急着带你回国,怕你仓卒到我西邺后会思乡,想让你多留几日,陪伴你的父王与母后,也解他们将来的思女之苦。」他说得冠冕堂皇,合情、体贴,让她无从置喙。

「但我听说西邺才被南寮派人暗杀死一位大臣,全国正动乱着,你父王也焦急的等你回去协助国政,多留一个月真的可以?!」菊殷质问。

歌泽抿笑道:「我西邺大臣多得是,死一个不是大事。但漆华的事不同,我不愿让她带着丝毫不愉快离开大宓。」

「又不是不归来,我不会不高兴——」漆华想表明立场。

他却打断她,「先前是我疏忽,一心只想着尽速迎娶你回国,却忽略婚事筹办得太草率,大大的委屈了你。我会要人补救,由西邺运来大笔的聘礼,不会失了你以及大宓王的面子。」

这么一来,没人能再对他延婚的事有话说了。

菊殷与漆华不知他的真实想法,皆惴惴不安起来,看着他离殿,内心各自担心着他是否发现什么端倪,才会要求延婚。

歌泽走出大王殿,弯过回廊,就见舜兰微喘的站在廊下,双眸含着泪光,其中尽是不可置信的激动。

「你真愿意为我多留下一个月?」直到刚刚在殿上听大王说西邺国内有动乱,在这种非常时机,她以为他做不到的,毕竟这一个月里将得冒多大的风险,也许不安份的南寮会做出更激烈的事,也许多变不定的漆华会不愿意走了,问他明知道如此,还是为她这么做了。

她感动的早他一步离殿,反正现在漆华是完全不理会她了,在这等他,她不知要如何对他表示自己心中的感激,他不会懂得,这一个月对她有多么重要和可贵。

一听舜兰这么说,歌泽身后的张白石这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那么做。

他轻叹一声。王子竟还是为了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