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(1 / 2)

四十六

我想我现在做的,大约母后不会喜欢。但我没办法。我已经长大,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,却偏偏这样厉害。

恩惠可以笼络很多人,可她没有高贵的门阀,在朝中的那些势力,都不是她至亲的人,没有理由为她付出那么多。她以前再多的心血,恐怕都是浮萍,待风来秋到,选择也就到了。

她恰恰就是像警告我的那样,根基动摇了。

我想大概聪明如母后,也许是不会不知道的,她已经无能为力了,还政是冲早的事情,可她还在犹豫什么呢?母后又不是不识时务到需要臣子撕破脸皮的人。

或是她想等到,连从小就唤她为'母'的我,也与她扯下温情的面具?

下朝之后,我马上到东殿去。脚步太快,伯方在后边小跑着追我。在回廊转角,一眼瞥到母后在檐下含笑看我,不觉脸红了一红,觉得难为情。

她今天脸色好多了,不再像昨天一样惨白。我去时正看到她倚在窗口,用雪色晶莹的手指去抚弄外面的芭蕉叶。她长长的睫毛偶尔一闪,眼睛里暗淡的水雾就蒙蒙胧胧地波动,在外面芭蕉绿森森的影子中,剔透生彩。

她转头,瞄到我站在门边盯着她的手看,却什么表情也没有,转到后面的池子里洗手。

我坐在她旁边,看她的手在水里隐隐绰绰,她的裙子掉了一角在水里,藕荷色在水里随她的手上下波动。

我小心地替她把裙角捞起来,拧干。幸好是热天,很快就能干。

她指指前面池子中间,说:"今年的最后一朵荷花了吧?"

在一池的绿色荷叶中,只有一支绯红的荷花开在高处,傲气凌人,顾盼生姿。那颜色红得胭脂般,彷佛整个夏天就沉淀在上面,鲜亮夺目。

她转头问我:"把它摘过来给我?"

於是我毫不犹豫就走下水。

我觉得十三岁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,和她一起在仙瑞池,我们一起摸那颗珠子,可是我不记得其他的细节了,只觉得我在污泥中,握到了她的手。她窍细的指尖在水里温热。其他的一切,全都铰碎了一样,零落,想不起具体的颜色与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