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先来医院。」墨耀雄回答的模棱两可,「有什么话,先过来再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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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唯一最终还是选择去了医院。
一个保镖负责开车,和她一起去的是周婶,带着准备好的营养粥。
半个小时后,医院的病房。
正是医生换班时间,病床上的男人在接受医生的例行检查。
听到声音,他立刻转脸看了过来。
墨唯一目不斜视,就这么将他打量一番,然后再将视线泰然的移开。
墨耀雄吩咐佣人,「等会检查完了你先喂夜白吃饭,我和唯一去说几句话。」
「好的。」
「唯一,你跟我出来。」
墨唯一跟着他离开。
男人的视线如影随形的跟着她的身影移动,直到医生的声音响起,「手给我,量一下体温。」
萧夜白收回视线,将手抬起的同时,薄唇微微勾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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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梯间,墨耀雄开门见山,「说吧,他的伤到底怎么回事?」
墨唯一简单说道,「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。」
「不小心?」墨耀雄俨然不信,「自己把自己的手割伤,胸口戳了个洞,还把额头也砸伤吗?」
墨唯一拨拨卷发的发梢,「你既然不相信,为什么还要来问我?」
这幅毫不在意的态度,让墨耀雄的脸色很不快,「唯一,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?」
墨唯一移开视线,沉默不语。
「你爷爷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躺着,他的心脏一直不好,这么多年,大大小小的手术做过好多次了,这一次虽说做的很成功,但是年纪摆在那里,医生说他的身体机能退化太严重,现在只能慢慢养着,也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,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」
墨耀雄情绪激动,「直接跟你说吧,夜白现在就是我们墨家的顶梁柱,之前周年庆的事情让公司股价大跌,要不是夜白力挽狂澜,造成的损失根本无法估量。现在我们和周氏那边有个重要的合作,我不要求你能为家里做点什么,但起码这个时候你不要任性,别给夜白添乱可以吗?」
墨唯一终於说话,「爸,我今天过来不是听你训话的,我只想知道那个U盘的事情。」
墨耀雄神色一凛,「U盘怎么了?」
「为什么那份U盘会落在萧夜白的手里?那里面那些最早的投资公司,为什么现在全都被他买下来了,股份也都落在他的手里,他还说是你让他这么做的,他在撒谎是不是?」
「你怎么会这么觉得?」墨耀雄反问,「商场上的事情你懂多少?你就因为这个跟夜白闹矛盾?」
他解释道,「是我让他把这些公司收回来的,虽然现在挂在他的名下,但只要都在墨氏名下,就不会有问题。」
「爸,你是不是糊涂了?他现在手上握有超过一半的墨氏股权,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些直接吞并掉整个公司!」
「你想多了,夜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。」说完,还补充道,「他要做,早就可以做了,用得着等现在?还能被你给发现?」
「我也是让人查过才发现的,爸,是你太信任他了!」
墨耀雄脸上瞬间划过无数种变化,然后他说道,「这些事情你不懂,你也不用插手。」
墨唯一冷笑。
她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。
这件事情,可能爸起初的意思是让萧夜白利用一些手段去收购,但没想到弄巧成拙,现在萧夜白手里的股份已经占据超过百分之五十,而墨耀雄居然还觉得没什么问题?!
难怪爷爷一直不肯让他接手公司……
「爸,我只有一个要求,这件事情先不要跟爷爷说。」
「你爷爷肯定不会知道的。」墨耀雄说完,就转移了话题,「唯一,你不要忘了现在你是孕妇,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保胎,和夜白好好过日子。你不为自己考虑,你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。就算是为了墨家,这个婚你也不能离,唯一,你懂我这话的意思吗?」
墨唯一当然懂。
但是……
她又不想懂。
如果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就好了。
为什么最近这么多的事情都会逐步的让她发现?
她突然觉得像以前那样单纯懵懂,不问世事挺好的。
傻人有傻福。
这样她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顾忌和烦恼……
「不要胡思乱想了。」墨耀雄劝着女儿,「夜白工作能力强,对你也很好,这么多年,为公司兢兢业业,身边也从来没有过什么绯闻,他当年亲口跟你妈妈承诺过,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,他都会好好的对你。这句话,他也对你爷爷说过。这样还不够吗?有这么好的一个老公,你应该懂的珍惜……」
「其实萧夜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。」
墨耀雄觉得女儿在钻牛角尖,「他到底哪儿不好了?」
墨唯一想说他不好的地方有太多了。
他处心积虑买走公司超过一半的股份!
他还用这些威胁自己一旦离婚就会让爷爷一无所有!
他甚至还利用这个算计了你……
但是到最后,墨唯一只说道,「他对我不好。」
听到这句话,墨耀雄低低的叹了口气,「唯一,我记得半年多前,你跟他也闹过一次离婚。当时我说的那些话,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。」
「不需要你说,我也不想听。」
墨耀雄看着女儿,语重心长,「婚姻和爱情不一样,婚姻里更多的是责任,尤其你现在有了身孕,就算你再闹,夜白也不可能跟你离婚,你明白吗?」
墨唯一想到几天前在病房里,墨老爷子跟她说的那些肺腑之言。
又想到了半年多前,墨耀雄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。
当时她还不太懂。
但是现在,或者说是这几天,她突然就懂了。
墨唯一点头,「我明白。」
墨耀雄以为她听进去了,松了口气,「回去吧,等会和夜白好好说话,他现在是病人,你别再气他了知道吗?」
墨唯一没有说话,就这么安静的跟着他回到病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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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话时间太长,医生和护士早已经离开了。
见墨唯一回来,正在喝粥的男人说道,「周婶,我吃好了。」
男人穿着病号服,领口解开的纽扣露出过分苍白的皮肤。
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进门的女人,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好,眼角还有些发红。
整个人都有种……近乎病态的美感。
「夜白,这阵子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,公司的事情让下面人去做。」
「好。」他低低的应了一声。
墨唯一在沙发上坐下,听着墨耀雄不停的絮叨安排。
其实对这个养子,墨耀雄一直都挺满意的。
只不过墨唯一也是今晚才发现,这种满意……似乎比她以前想的还要更宽容。
「爸那边离不开人,我得先回去。」墨耀雄拿着车钥匙,看向女儿,「唯一,你在这里陪陪夜白,晚点再回去。」
「……」
「唯一!」墨耀雄啧了一声,「听到我说话没有?」
墨唯一回过神。
病床上的男人一直在看着进屋后就保持安静的女人,当听到她说了一声——「好。」
他低下头,眼底瞬间划过一缕的笑意。
於是墨耀雄满意的离开了,周婶也找了理由离开。
房间门再度被关上。
墨唯一直接开口,「你一直通过每个人旁敲侧击的让我来医院看你,我现在已经来了,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。」
病床上的男人先是一阵沉默,然后说道,「昨天是不是被我吓到了?」
「还好。」墨唯一语气不变,「我一想到你做的那些事,就觉得一点都不可怕,不就是受伤流血嘛,这可能就是你惯用的手段罢了。」
男人看着她冷静的眉眼,前一刻堪称温和的声音很明显的就冷了下去,「手段?」
墨唯一点头,「不过身体是你自己的,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,都跟我没有关系。」
「有关系。」萧夜白接过她的话,「以前你说过,我这辈子是你的人,既然如此,我的身体就不是我自己的,也是你的。」
墨唯一终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那一抹悸动,手指也骤然收紧了一下。
但很快的,她转过脸,看向旁边花瓶里访客送来的新鲜怒放的桔梗花,目不斜视,一字一句,依然冷漠的说道,「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?」
病房里陷入了持久的沉默。
男人没有说话,墨唯一也没有转过脸看他。
等了大概十几秒钟后,她再度开口,「既然你没有话要说,那我说了。」
萧夜白像是在提醒,「我说过,有些话我不想再听到。」
「哦,你是说离婚吗?」墨唯一勾了勾红唇,「因为这个,你都把自己弄的要死要活的了,我也是看明白了,不管怎么样,看来你是不会答应离婚这件事了。」
男人幽深的黑眸始终定定的落在她的脸上,目光专注又审度,「我已经给南城所有的律师所打过招呼,没有人会接你的离婚诉求案。」
「真厉害。」墨唯一勾勒的红唇弧度加深,「你是不是还撤销了和我师父的合作?」
萧夜白没有否认。
毕竟他做这件事,本来就没有过掩饰。
「那就这样吧。」墨唯一说着,拿起小包,直接从沙发站了起来,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。」
萧夜白看着她,「明白,然后呢?」
「明天还要去医院孕检,我想早点回去睡觉,对了。」墨唯一微微蹙眉,「既然我爸已经让佣人来照顾你了,以后就别让周婶给你做饭送饭了,也别让我这个孕妇来回跑了。」
她的语气和态度都非常的正常,就像是普通的诉求。
萧夜白却始终专注的看着她的脸,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,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。
然后他说道,「只要你乖乖的,我很快养好伤就出院回去陪你。」
墨唯一没有说话,像是默认了。
等周婶回来,萧夜白吩咐,「周婶,这几天不用再送餐过来,好好陪公主在家里休息,孕检你陪她一起过去。」
「好的,萧少爷。」
等两人一起离开病房,萧夜白先是淡淡的勾了一下嘴角,然后拿起手机拨通电话,有条不紊的布置安排说道:「再多派几个人手守着别墅,明天去医院的时候必须跟着,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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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,墨唯一去医院做了孕检。
有保镖和周婶的陪同,很顺利,也很安全。
接下来的几天,她一直待在别墅里面,每天早睡早起,按时吃饭,喝安胎药,其余的时间就是在追剧。
直到新的一周到来,这一天早晨吃完早餐后,她换了一身外出的服装下楼。
「公主,今天孕检的时间不是在下午吗?」周婶问。
「上午要去一趟学校,有点事情。」
「那我跟萧少爷说一声。」
「嗯。」墨唯一很随意的应了一声,脸上也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。
像是早已经习惯。
……
周婶打完报备电话,便陪着墨唯一出门了。
以前孕检都是一个保镖跟着,一听说今天要去学校,立刻刷刷的站出来四五个人。
墨唯一没有说话。
周婶以为她不开心,低声劝道,「公主,萧少爷也是担心你,毕竟你现在怀了孩子,学校里那么多的人,万一磕着碰着……」
「你这么担心做什么?」墨唯一不以为然,「我喝了一周的中药,蒲医生说孩子已经稳定下来了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行了,那就分两辆车。」墨唯一不耐烦的答应。
周婶忙扶着她上车。
萧少爷还有两天就能出院了,这几天公主一直挺乖巧的,从来都不随意出门,偶尔和朋友见面也是来家里……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啊。
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开出别墅,墨唯一坐前面的一辆车,车里除了周婶,还有两个保镖,一个负责开车,一个坐在副驾驶座。
一路上不停的看着后视镜,戒备十足。
等来到学校门口,墨唯一喊,「停车。」
保镖将车停下。
路边的苏婠婠一抬头,卧槽了一声,忙上前扶着墨唯一的手臂。
看了看立刻跟上来的五个穿黑衣戴墨镜的保镖,她低声问,「你要不要这么夸张?」
今天不就是来上一节论文指导课吗?
这阵仗搞得跟拍电影似的……
於是墨唯一说道,「你们跟的远一些。」
五个保镖倒也听话,站在原地等她们走了好几步后才跟上,就这么维持着安全距离。
苏婠婠挺不自在。
虽然以前墨唯一也经常这样带着保镖出行,但大多时候就是一个容安,而且容安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,长得也算养眼,不介绍的话,大部分人会觉得是墨唯一的朋友。
可现在这五个保镖,身高体壮,一身的腱子肉都快把西服布料撑破了,还不停的边走边前后左右地看着,就差在脸上写着「不许靠近」了……
关於墨唯一怀孕的消息,因为萧夜白之前在新闻发布会上已经公布过了,所以有一些八卦的学生也知道,再加上墨唯一本身就是校花,许久未出现在校园很是新鲜,於是一路上,周围的学生甚至老师全都看了过来,还有的拿着手机拍照,不停的窃窃私语……
苏婠婠觉得,何必呢?都怀孕了好好在家里待着养胎不香吗?
好不容易到了教室,苏婠婠松了口气,「你说你到底来学校干嘛?真是够折腾的!」
墨唯一看着站在外面走廊依然戒备十足的那几个保镖,弯了弯唇,「好玩呀。」
苏婠婠:「……」
好玩个鎚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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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医院的病房里。
萧夜白接到了保镖的汇报电话。
一旁的仲恺一直在看着上司,等终於通话结束,他开口,「萧总……」
「等一下。」萧夜白打断他。
「好的。」仲恺坐在那里,看着萧夜白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滑动电脑屏幕。
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,嘴角一直勾着,心情似乎很不错,甚至向来冷漠的脸上居然显露出几分……
温柔?
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病房陪上司处理工作上的事情,明明没看到小公主来探望,也没看两人通过电话……
难道这是和好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