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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到了以后才发现胡尔汗是个年轻硬朗的高大汉子,他对自己非常客气,甚至请了颍州当地的官媒,正正经经办了一场汉人的婚礼。

他没有让她跟着回乌鞑,让她就住在原颍州布政使司,平时他不去巡视各部也会住在这里,对她也算是十分有礼了。

卓文惠发现,他对大越文化非常好奇。不仅努力学了汉语,甚至还找了布政使司原来的书吏教授他许多乌鞑没有的知识。

一个人原本一无所有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他努力学习努力进步,当他学会了更好的文化,他所学习的那个文明就要遭受灭顶之灾。

卓文惠紧紧咬着牙,她既然来了这里,就要用尽所有努力,不能叫大越百年基业毁於一旦。

人活一世,不能白走这一遭。

卓文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房门“咚咚咚”响了三下。

青禾道:“进来。”

“吱吖”一声门开,一个三十几许的女子推门而入,她瞧着同青禾有几分相似,倒像是一家人。

卓文惠回头见是她,脸上顿时露出些笑意。

“姑姑回来了?怎么样?”

这女子叫青歌,是青禾的小姑姑,也是卓文惠身边的管事。

因着丈夫早亡无儿无女,卓文惠和亲来乌鞑,她也跟着来了。

“小姐在赏月?”青歌温和笑笑。

卓文惠叹了口气:“是啊,这乞巧佳节,颍州城里竟也没人欢庆。”

被乌鞑侵占以后,这个边境重镇一下子就衰败下来,当年能逃的百姓都逃往溧水和平川,没逃走的只能缩在家里勉强度日。

乌鞑的士兵贵族每天都在街上横行霸道,许多百姓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。好歹挨过最寒冷的冬日,等胡尔汗常驻颍州之后,乌鞑人收敛了一些,百姓们才勉强能生活下去。

可勉强过下去和好好过下去,是两码子事。

乞巧也算是大节,这一日颍州城里却静悄悄的,没有灯会、没有祈福,没有豆蔻年华的待嫁少女,没有年少慕艾的青葱少年,没有任何人在欢度这个原本属於他们的节日。

青歌顺了顺她乌黑的秀发,她今年也不过十九岁,还未及双十。

“小姐别急,月亮总能圆,您想办到的事,也一定都能办到。”

青歌说得含含糊糊,卓文惠却一下子听懂了。

“那就好,那就好,都小心些。”卓文惠轻声道。

“乌鞑人都不怕死,他们是草原上的狼,”她摸着脖颈上带着的绿松石太阳花吊坠,张口说着,“可我们,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兔子。”

那把绿松石太阳花吊坠是乌鞑汗王阏氏的象征,乌鞑的贵族可以有四位正妻,汗王也是一样。

能佩戴这个吊坠的,却只有大阏氏。

成亲第一天胡尔汗就把它给了自己,当时卓文惠并不知情,只胡尔汗反覆叮嘱她:“只要出去,就不能摘下,它会保你平安。”

后来卓文惠努力学习乌鞑语,懂得了他们的许多风俗,才慢慢明白它的意义。

作为大越公主,她在乌鞑只要活着一天,大越每年就要源源不断给“赏赐”。这颗吊坠可以让乌鞑人不敢随意冒犯她,她会很安全。

卓文惠自嘲一笑:“他真是……太聪明了。”

胡尔汗太聪明了,他有勇有谋,懂得谋后而定。

越是这样,越难对付。

青歌担忧地看着她,见她脸色真的很不好看,宽慰道:“不如我叫厨房做些巧果?我们自己过个节。”

卓文惠摇了摇头,她正要说些什么,却不料门口再度传来敲门声。

一把有些低哑的男声响起:“王妃,休息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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