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(1 / 2)

意千宠 九月轻歌 5888 字 1个月前

第71章

孟宗扬与裴奕的确是不会再上辩驳的折子了,接下来各有安排。

孟宗扬再怎么窝火,也不能直言弹劾徐阁老,只对徐阁老埋在暗处的人脉下手,选了几个有点儿分量的弹劾。别人曾给了他哪些欲加之罪,便一并还给他们。除此之外,他还弹劾了六科几个都给事中。

说白了,他要把人缘儿走尽,把身边的同僚都得罪尽了,神仙也不能留着他在六科当差了。

裴奕则安静下来,什么都不做了——柳阁老让他见好就收,免得锋芒太盛更招人忌惮。

柳阁老永远都是那样,别人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,在他眼里才刚刚开始。真正了解他的人,都知道他护犊子,他欣赏、喜欢的小辈人,除了皇上和他能训斥开导,别人都不行,没资格。

先有祁先生找过柳阁老,说了说孟宗扬这个人的长处、短处,话里话外,自然是请柳阁老照拂一二。祁先生的话只能点到为止,再多说就招人疑心了。

柳阁老本就没轻看过孟宗扬,只是觉着这少年人一时莽撞一时有城府——便是他也看的云里雾里的,自是要耐心观摩一段时日。

十月之前,孟宗扬肯定是意在与徐阁老撇清关系,不然也不会四处忙着拉关系攀交情了。而徐阁老呢,说好听一点儿是先发制人,说难听一点儿是还没孟宗扬沉得住气,先发动人弹劾——也可以说是围攻一个少年人。

这事情有了结果之后,在人们看来,不是孟宗扬要甩掉徐阁老,而是徐阁老心胸狭窄,收拢的人不听话就打压。

这事儿,孟宗扬做得很漂亮。

本来柳阁老打算只在一旁看戏就行了,却没想到,那**人连他的外孙女婿都带上了。岂能容忍。

柳阁老不可能与品级比自己低的人浪费唇舌,直接与徐阁老杠上了。

首辅、次辅争执不下,能旁观的只有皇上。

徐阁老开始翻旧账,把柳阁老私设刑堂杖责叶鹏程、叶浔仗势欺人掌掴自己女儿的事情都翻出来了。

柳阁老冷笑,「叶鹏程那种败类,我打错了不成?我的外孙女打了你的女儿,因何而起至今没个说法,还请徐阁老告之,我洗耳恭听。」

皇上不劝架,反而加一把火,「这倒是,长兴侯夫人到底为何掌掴县主?」

「……」徐阁老有苦难言。

皇上并无好奇心,只是道:「既是不可告人,日后就别提此事了。臣子间的事,别扯上弱女子,若平白损了女子名声,实非大丈夫行径。」

家事不能提,只能说除去女子、公务的私事了。徐阁老说起裴奕的私产,借机指责柳阁老放任外戚敛财而不提醒。

「谋财与贪财不同,」皇上蹙眉,「长兴侯、淮安侯封侯之前有多少产业,朕一清二楚。」

话说到这里,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。

柳阁老微笑,躬身告退。

皇上对徐阁老道:「回去后告诉你手下数众官员,扰攘许久,不如适时罢手。哪一个的岁数都不小,何苦与少年人斗法。赢了不光彩,输了便是贻笑大方。」

徐阁老因为第一句脸色发白,连忙跪倒在地,就差痛哭流涕了,「皇上,臣从无拉帮结党的行径,还请皇上明察。此事起因,全因长兴侯与淮安侯少年得志平步青云,难免有人不服,到底是不知两人文采武艺深浅,这才有人屡次质疑。」

「如今大抵也知道两人文采如何了吧?」皇上将手中一遝纸张命内侍递给徐阁老,「今年朕曾说过,殿试一干人等,实无状元之才。可知原由?朕命徐阁老拟了一套试题,限期三日,命长兴侯、淮安侯交卷。这套试题,含乡试、会试、殿试,常人大抵不能三日交卷,文采也会因时间紧迫而折损大半。而他们两个并未受影响,且殿试题目有状元榜眼之才。你看看。此二人有才,旁人不知无妨,你却不能一味随波逐流。」

皇上认为裴奕、孟宗扬有才,莫不是欣赏两人言辞至为犀利?这倒附和皇上的性情,但是,只他就不能接受。这种人不少见,每次科考都落第,因为这不是文人之风。文武的不同之处就在这儿。

只是,徐阁老看完两人的试卷之后,才知自己想错了。试卷上,两人的语句优美,措辞昳丽,尤其制艺做得甚为精妙,并无他已经领教过的犀利不驯。

这两个骗子!但是甚至科举一些不成文的规矩,只看试卷,真就是两个才高八斗的才子。入朝为官了,骨子里的真性情才显露出来了。

徐阁老一颗心难受至极。

「几个上蹿下跳闹得厉害的,你看着发落吧。明日朕要看到你的折子。」皇上说完决定,摆一摆手,「下去。」

内侍上前一步,取过让徐阁老瞠目结舌的试卷,「徐大人请回吧。」

徐阁老到了宫门外,被冷风一激才反应过来:皇上话里话外的,仍是认定了他拉帮结党!这已是严重的警告了。

总而言之,冬日这一番争斗,他输了。不但没能给孟宗扬、裴奕一点儿颜色,反而引起了皇上忌惮。日后想再翻盘,只得韬光养晦从长计议。

**

进了腊月,喝完腊八粥,柳之南也该回家去了。

她倒是想长年累月地住在表姐夫家中,可长此以往,母亲就无从忍受了,不每日上门要她回家才怪。

再者,她也要好好儿地和祖母学学调香,顺利的话,明年就能开个香露铺子了。浔表姐也说了,只要她学成了,她就出钱把铺子开起来。

这天她开始吩咐丫鬟收拾东西,打算着明日就走。

晚间特地前去道辞,恰逢裴奕也在,她就笑着逗裴奕:「表姐夫,何时你行个方便,晚间带我去什刹海游玩一番?」

裴奕想也没想就摇头,「不行。你是嫌你我名声好么?」

这倒是,做表姐夫的带着表妹出去同游,不出一日,满京城的人都会嚼舌根。可她总不能当即就承认只是开个玩笑,一本正经地辩解道:「我可以打扮成小厮啊,你可以将浔表姐一同带上啊。」

裴奕也看出她是故意在开玩笑,笑道:「我倒是能带你表姐出去散心,你就免了。」

太夫人和叶浔不理两人那个茬,坐在一起看叶浔新得的一套红宝石八宝簪子。一套簪子共八枚,大小相同,皆嵌着相同大小的红宝石,区别只在於镶嵌的别的宝石不同。

「我扮成小厮都不成?」柳之南扁一扁嘴,「你说你成为我表姐夫多久了?就不能给我开个特例?」

「别人胡闹你也胡闹么?」裴奕道,「那些闲人都是效法前人,可女扮男装不让人识破的不过一两个。」他瞥了她一眼,「仪态、气度、步态要以假乱真,才能称得上是女扮男装,你以为穿上男子衣饰,就能冒充一时的男子了么?」

柳之南不自觉地较真儿了,「什刹海都是你的人,保我无事不是很容易么?」

「不容易。」裴奕警告道,「不准再动这种心思。你敢去什刹海,我就敢让你在那儿做个水鬼。」

「……」柳之南瞪着他。

裴奕报以无害的一笑,「断了这念头。」

这种话,太夫人虽然觉得儿子的话说得太吓人,可吓人总比纵容要好,也就只和叶浔说话,变相地给柳之南打圆场:「我那儿还有红宝石的手串、耳坠,明日找出来给你,凑成一套。之南喜不喜欢?喜欢我命人到首饰铺子里给你打一套。」

柳之南也就顺势找台阶下了,忙答话:「喜欢,您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。」说着凑过去看那套流光溢彩的簪子,问叶浔,「这是谁送你的?」

「嫂嫂给我的,说冬日了,我又喜欢穿喜气的衣裳,她留着也是闲置,便给我了。」

「这倒是。你穿大红大绿好看,这些簪子容易搭配。」

话题就这样岔开了。

裴奕一面喝茶,一面打量着妻子。她穿着玫红色家常小袄,淡绿色裙子,因着身形高挑,厚重些的衣衫也不能掩饰窈窕的身姿。

这段日子她常去的依然是燕王府、柳家、叶世涛那儿,每隔十天半个月去一次叶家,看望二老。

做到这地步已是不易,谁也不能要求更多。

叶家二房的几个孩子回来了,多了几个人,再加上皇上不时要景国公去宫里坐坐,二老的心绪逐日开朗起来。

到底都是见惯大风浪的人,又有人悉心宽慰着,总要慢慢看开。

看着二老郁郁寡欢,他担心长此以往会落下病根,导致阿浔来日抱憾;可看着二老慢慢变得若无其事,偶尔又替叶世涛和阿浔心生落寞。

看看,家中没了他们兄妹俩,日子还是照常过。没人会愿意始终铭记家族亏欠了他们多少,没人会愿意记得他们受到过的伤害。所有人都愿意看开,并且迫切地希望他们也看开,及早放下。他们不释怀,便是他们不识大体。

换了他,也会觉得,这个家族有自己没自己都是一样的。甚至於,会一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。

好在兄妹两个似早已料到这一切,性情足够坚韧,不在乎那些。

叶世涛偶有来信,出去说自己在外见闻,总是问一句阿浔可好。

孤寂的人何其多,生於名门还如此的人就不多了——满打满算,家中不过兄妹两个是真正的手足亲人。

他回信时,也总愿意多提阿浔两句,说她日子繁忙,与哪些人常来常往。好不好不需直说,叶世涛能看得出。

**

说了一阵子话,柳之南道辞回房,独自用饭,琢磨着要不要命人告诉孟宗扬一声。

很久没见他了。他和裴奕常来常往的同时,就没再来找过她了,不想让裴奕、叶浔觉得他是个只沉湎於儿女情长做不得事的人。也是,裴奕和叶浔一时纵容也罢了,总不能长时间地由着一个外人自由来去。

她懂得,为了长久的生涯,短时间内要忍耐、克制。

只是很想他。

味如嚼蜡地用完饭,她如常坐在灯下,调制香露。

新梅笑盈盈地走进门来,低声道:「表**,淮安侯来看你了,奴婢帮您将丫鬟都遣了吧?」

「好啊。」柳之南立刻来了精神,大眼睛亮晶晶的。

新梅抿嘴笑着出去了。

过了一会儿,一身黑色粗布袍的孟宗扬来了。

柳之南有些嫌弃地道:「怎么总穿这种粗布衣服?」每次他夜间前来的时候,总是这样。

孟宗扬摸摸她的脸,「傻丫头,这你就不懂了吧?粗布衣服行走方便,不反光。白日里谁会穿这种衣服。再说了,这粗布衣服穿着最舒坦。」

柳之南不予置评,给他倒了一杯茶,「听说这段日子被人骂的不轻?」

「嗯。」孟宗扬笑道,「没事。看你这样子,是要回柳家了?是去你祖母身边,还是回你自己的家?」

柳之南笑答:「自然是要腻在祖母身边的,她老人家能指点我调制香露。你忘了?表姐要帮我开个香露铺子的,我自己又很喜欢这档子事。」

孟宗扬却取出一张纸,「这是我给你选好的铺子的位址,伙计也帮你找好了,别的我也不懂,到时候你吩咐他们就是。是我从裴奕手里买下的,自家的东西,你不必心急,何时学精了何时操办起来。」

「从表姐夫手里买下的?」柳之南啼笑皆非,「他手里的铺子必然是地段很好的,你怎么能抢他的东西呢?」

「他跟我较量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留情。」

听了这话,柳之南不由看了看他心口的位置。听说了,表姐夫只要出手必是杀招,那次在宫里较量,他伤了表姐夫的手臂,表姐夫则刺伤了他心口。这还是都极为克制地手下留情了。

她和声劝道:「你以后啊,还是要跟表姐夫和和气气的,反正祖父说过,能跟他不相上下的,也只有表哥和皇上、燕王这样的人物了。这倒不是因为名师出高徒,而是他们几个这一点性情相同,不会给人留情。你也别怪表姐夫。」

「我知道,否则也不会跟他做买卖了。」孟宗扬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,「男人之间,交情是一回事,争个高下是另一回事,服气了也就以和为贵了。」

「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?」

孟宗扬笑道:「闹了这么久,徐阁老看我不顺眼已是众所周知,我也该告病假在家中闲一段日子了。来年求皇上给我个武职。」

柳之南长长地透了口气。这样就好,他总算脱离了徐阁老,否则,他要去柳家提亲的话,祖父怕是一口回绝当场撵人。

嫁人不易,要嫁个你情我愿的人更是不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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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送走了柳之南,叶浔便去了燕王府,与燕王妃说话。

没成想,遇到了燕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