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(1 / 2)

第二章

九珍至今都很感谢杜小钗竟会相信她。

那日她抱住小钗,冲口说出自个儿是谁,又怕她不信,自动说出一连串与她一同经历过的事,好比自个儿去琵琶会为她摆阔捧场,连她八哥曾作弄她爱慕四哥的往事也给说出来。

那之后,小钗先是惊得捧胸急喘,接着在震惊良久后,狠狠的抱住她,哭着笑道:「九珍,真是你回来了!」

这之后,小钗就收留她了,现在,她是花魁杜小钗的米虫,从此受人接济,再不用饿肚子。

「那男人现在变得多冷酷你知道吗?他颁下严刑峻法,还重税课粮,根本是想毁灭自个儿,毁灭这个王朝!」杜小钗忧愁气愤的在九珍面前来回踱步。

「那……也不关我的事了。」提起那男人,她始终假装不在意,可每当小钗在外头听见什么回来告诉她时,她的心又总是纠结万分。

「你少给我装冷漠,明明很关心他的,在我面前这样装模作样没有意义的!」杜小钗一哼。

「那你要我怎么样?去要他别当暴君,我是谁?我不再是权九珍,而他,也有自个儿的皇后,该劝他的是他的皇后!」她赌气的撇过头。

「我当然不是要你去劝他,而是……唉,九珍,他不知你回来,若知道——」

「若知道又如何?你别说他今天会变得这么冷酷无情是因为我的关系。」

「难道不是?你死后,他就成了这模样了。」

「他好得很,好到还能立即立后!」

「还说你不在乎,你就是恼他、气他、怨他,他也不过是个男人——」

「男人就可以违背誓言?」她不懂,小钗明明已知他是如何欺骗她的,为何还帮他说话?

「他是不得已的。」小钗脱口而出。

「不得已?」九珍心动了一下,小钗身处复杂之地,听见的消息也多,这回她又知道了什么?

「还装着不关心他吗?」杜小钗趁机嘲笑她的言不由衷。

九珍不由得脸庞微红。

「好了,不闹你,新后的父亲季尚书你可知道?」

「没见过,但知道这个人。」他是个没什么才能的人,但不知为什么,竟能坐上尚书高位,这事她几个哥哥都曾私下议论过。

「他是丽璟院的常客,对我也颇多照顾,经常到我这听曲,几次他醉了,说了些话,他说皇后不是他亲生的。」

「不是亲生的……又如何?」九珍虽讶异,但这能代表什么?

杜小钗睨她一眼。「若不是,这皇后的身份就很可疑了,你可记得那男人曾对你说过,这两姐妹是他父皇遗旨中要他收下的女人?这件事本身就不单纯,除此之外,你有没有想过,那男人呵护了你十多年,有可能说变就变吗?尤其,照你形容那天见到他抱女人的情形,我觉得大有问题,怀疑他是中了会让人暂时产生幻想的弥香。」

九珍闻言,跟着蹙起眉。

与小钗相认后,她就将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的事,包括「生前」皇宫里的变故,以及变身以后的遭遇,全部不保留的告诉小钗,所以小钗分析,更让她看清了先前没发现到的盲点。

那日她到西苑时,确实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;另外,那男人送她的遗骨去南陵时,在枫树道上与周彦的对话,说明他有话来不及对她说,那些她原本死心不想听的话会是什么?

若再往远些想去,记得她最早与那对姊妹见面时,她们一得知她的身份,就唤她姐姐,可见她们一开始就知道要与她共侍一夫……

九珍沉静下来,想着种种教人疑心的事。

「还有一件事,我始终斟酌着该不该说。」杜小钗道,难得的阴沉下脸。

「你也有事瞒我?」

「就是因为不想瞒你,所以我很挣扎,可是以你目前的情形,告诉你这些,似乎无济於事,只会让你更不甘,但我想,你还是知道比较好。」

「到底是什么事?」

「有一个人,很可疑。」

「谁很可疑?」听着她的话,九珍心情开始起伏。

「德太妃。」

「祈夜行的母妃?她有什么问题?」九珍讶然。

「你权家多人的死,就与她有关!」

「你说什么?」

「权家的事,我私下一直在查,一度怀疑是七王爷所为,可你死而复生后告诉我,这一切都是前皇后因妒成恨所致,但,依照我这些日子的调查,却不是这样,这位德太妃应该才是真凶。」

「何以见得?」九珍正襟危坐,感觉离真相似乎越来越近。

小钗的贵客除了皇亲国戚、达官显贵外,还有些绿林客,所以容易探听到很多机密,莫非真有不寻常?

「首先你们先前抓到杀死五公子、六公子的凶手,他们确实是盗匪出身,不过是被收买顶罪的,而放火烧死二公子夫妇的人,绿林朋友告诉我,是一批嗜钱如命的乌合之众干的,付他们钱的是一名宫廷贵妇,他还暗示我说,这名贵妇虽贵,但贵不及皇后,且生有一子,当年肃宗为父去南陵祈寿时,这位贵人曾不慎在宫中落水,她的儿子甚至还奉命连夜赶回京城探视。」

九珍听完这话后,猛然起身。「难怪那日皇后说话奇怪,似乎不承认杀害我权家数人,原来凶手另有他人!」而这人,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人!

「九珍,你是不是该去见他了?这也许是一连串的阴谋,你与他、甚至死去的所有人都成了德太妃的棋子,你若不去见他,如何解开这个谜底?我告诉你这些,是希望你别再逃避。」杜小钗语重心长的劝道。

她紧握双拳,青筋浮跳,「好,我去见她!」她下了决心。

杜小钗这才露出微笑。「有误会就该解释清楚,就算不是,有个了断,不也很好?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她「死」得突然,与那男人有太多事没有说清楚,而那日在南陵遇见他,因为过於惊慌,也因为对他仍恨着,所以并没有想到上前相认,但如今,以她现在的身份,想见他,如何能够?

「你也知道了吧,错过南陵那日,你要见他,真比登天还难了!」说到这个,杜小钗也苦恼起来。

殿门大开,面前是一片璀璨宫灯,欢欣的曲调四扬,舞姬如水蛇般摇曳着腰肢。

夜里,冷风一路吹进大殿,祈夜白喝多了,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,瞧着舞姬修长双腿所舞出的挑逗舞步。

虽然醉了,但他的双眸却一样冷冽,不带一丝情感。

舞姬双唇丰满,酥胸,雪白的皓臂搞搞举起,手腕一翻,正要碰他,他身后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立即上前,朝那舞姬狠戾一瞪,吓得她火速缩回要挑逗君王的手。

「贱妾见过皇后娘娘与柔妃娘娘!」舞姬惊恐的慌忙跪下请安。

「下去吧!」怀柔怒气冲冲的将人挥退。待舞姬走后,她软软的靠向祈夜白,「皇上,该歇息了。」她声柔似水。

他眉心轻蹙,却勾起笑,宛若一只深沉的睡狮。「与其歇息,朕更想听你们姐妹吹笛唱曲。」说着伸手抚上她细致的脸颊,登时让她惊喜若狂。

「好,臣妾这就为您来上一曲!」怀柔马上说。

一旁的怀刚却笑的很阴沉,但仍要人取来笛子,她吹笛,怀柔高唱。

祈夜白阖目,状似极为享受,可一曲结束后——

「皇上?」怀柔轻唤。

他一手支额,双目仍轻阖着。

「皇——」

「不要唤了,他睡着了!」放下笛子,怀刚脸上满是讥嘲。

「又睡着了……」怀柔失望不已。

怀刚冷声讽刺,「哼,你还傻吗?他心里没有咱们!」

她立刻难堪的白了脸。「他只是累了——」

「累?」瞧了一眼状似沉睡的男人,冷笑。「妹子,你要自欺欺人,我可不,走吧,有咱们在,他只会睡得更沉,你若想他不累,就离开吧!」说完,转身就走。

怀柔虽流连不甘,最后还是咬牙跟着离去了。

她们一走,祈夜白嘴角立刻扬起冷笑,再度徐徐睁眼,复杂的流光在他眼眸深处涌动。

他伸手击掌,歌舞重新开始,舞姬轻快的身子满场飞扬——

十一月天,雪虽未落,但天已寒,野兽纷纷进入冬眠期,但反常的,大莱皇帝这时却出宫狩猎,此举自是又被百姓议论纷纷,直说这是劳民伤财的无道之行。

但九珍得知,却当这是个机会,只要他出了九重深宫,她要见他便会容易些。

可是,真容易吗?唉,根本一样难!

如今他贵为天子,出个宫总是阵仗惊人,光是他所属的皇帐周围便至少围了三圈以上的人马护卫,别说是人,就是只老鼠也无法突围。

入夜后,九珍站在皇家狩猎场的最外围,这已是杜小钗动用所有关系后,能将她弄到离他最近的距离了。

她从没想过,有朝一日见他会比登天还难,不禁无限感慨。

此一时,彼一时也,那男人是天边的艳阳,而她已不再是陪伴他的蓝天,若见着他,该说什么?她已变了模样,他会相信她就是权九珍吗?还是,当她是疯子,当场要人拉下去斩了?

况且,就算他信了她,但他若是真心异变,爱上那对姐妹,那自个儿的出现不就自曝身份,这之后他会拿她怎么办?

一连串的未知数,让她踌躇不前,或许不见……反倒好……

「你还杵着做什么?皇上狩猎回帐,咱们大人也回来了,你这猎女还不快去帮着卸下猎物清洗!」她正思索着,突的一名护卫打扮的人前来怒斥。

「呃……好,我这就过去!」

她目前的身份是皇家狩猎场的猎女,因为不会骑马,小钗只好让人安排她担任清洗猎物的猎女,唯有这样她才进得了这座狩猎场,只是这个身份实在太低,低到她只能清洗动物屍体,连那家伙的身影都看不到,这也都要怪那家伙,就是不肯教她骑马,说是与他共骑最好,也省得她独自乱跑……她与他的恶帐又多一条了!

来到猎物场,九珍立即闻到一股腥臭味,因为是冬季,没什么兽类可猎,所以众人几乎都只猎到一些乌鸡兔类的小动物,这会全堆在地上,她得将这些屍体清洗干净后分送至各个大人的账房,让他们夜里烤来吃。

以前她身份尊贵,高高在上,这些低下辛苦的工作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做,但是,现在已不比当时,她屏住呼吸,忍受腥臭,卷起袖子清洗动物屍体,由於她没做过这些事,手法很笨拙,再加上看见一堆的恶心屍体,她都想吐了,几个反胃,还真的吐了出来。

「你这人不仅笨手笨脚的,居然还吐了!没用的东西,真倒霉才会和你一起工作!」一旁与她同样是猎女的女人立刻破口大骂。

「对……对不起!」她马上躬身,委屈的眼泪忍不住掉下。

「对不起有什么用?还不快把那头野鹿拉出来!这是今日唯一比较有看头的猎物,是七王爷猎回来的,你快点洗干净,待会会有人来取!」

这头野鹿是祈夜行猎的?原来他也来了?

「还发什么呆,真要我报告大人,将你赶出狩猎场吗?」

「是……是,我这就将野鹿拉出来!」九珍忍着恶臭,费了好大的力,终於将那头鹿由一堆动物的屍体中拉出,再汲水将野鹿身上的污血简单清洗了下,不久,就有两个人过来领鹿了。

「就是这头野鹿吗?听说,今晚的猎物让皇上大失所望,七王爷不好独占这头鹿,要咱们将鹿直接送去皇上那,当初皇上今晚的主餐。」领鹿人彼此闲聊。

这头鹿要改送去九哥那了?!九珍心跳了一下。

「咱们走吧。」

见两人正要将鹿抬走,九珍急喊,「等一下!」

「怎么了?有什么不对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