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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
早春时节,杏花初放,上元节过后的第一场雪终於落下,这也该是最后一场春雪了吧。

九珍站在御书房外,身上披着保暖狐裘,颈上围着一圈狐毛,张着双臂,脚上踏着湿雪,愉快的迎接春雪的到临。

羽绒似的雪花飘落在她脸上,她欢喜的旋身,享受雪花片片洒落身上的滋味,玩得不亦乐乎。一旁的春彩手上则捧着一个暖炉候着,随时等她玩够了让她暖手。

一个早上进进出出御书房的人不少,王公大臣川流不息,每个来到御书房前的人,都会特别顿足侧目瞧她一眼,疑惑这是哪个大胆妃子,敢在庄严肃穆的御书房前嬉戏,而后又纷纷省悟,除了皇帝近日来极度宠幸的珍妃还有谁?

因此众人无不多瞧她两眼,可观察的结果,都对她的容貌大失所望,只因她根本不是想像中的绝色,充其量只是中上之姿而已。

尽管大伙百思不得其解,御书房内的男人却毫无为众人解惑之意,嘴角始终如杏花初放般含笑。

如果可以,他也想加入她的行列,与她玩一场雪战,这么美的雪景,放这丫头一个人独乐,实在可惜了点……

不知不觉,他脚步往外移。

「皇上,税务司的廖大人奉命觐见了。」周彦赶忙挡住他的去路。

瞧见外头玩雪的人后,他马上晓得主子的意图,但公事尚未了,主子还走不得啊!

孝仪皇后回来的事,只有几个人知晓,皇上因为需要他帮忙掩护,所以才将事情告诉他,但他乍知这件事时,简直惊得阖不拢嘴,不敢相信竟有这等事,后来连春彩也要他相信,他这才确定真有奇蹟。

不过,其实也无须春彩指证,光瞧主子看珍妃的目光,他就能百分百肯定了。

这深情温柔的眼神,主子只会用在一个人身上,而那人「死去」后,这眼神就再没展露过,但珍妃出现后,主子一扫阴霾,柔情到溺死人的目光又再度复出,光是这点,就足以证明珍妃就是从前的孝仪皇后。

孝仪皇后回来,马上就让主子恢复从前的活力,这自然是好事,只是在失而复得后,主子便对珍妃更加小心守护,总希望时刻能见到她,就连奏章已堆到齐眉的高度,觐见的人一个接一个,他的一颗心也都系在珍妃身上,但事情未忙完,若他撇下不管,只会让珍妃的妖女之名更盛,所以他也只能冒死拦人,请主子以大局为重。

瞪着自个儿的大内总管,晓得他在传递「大局为重」的意思,祈夜白仍是不愉快的拉下脸。

「要廖福滚进来!」即使板着脸,他还是坐回位子上了。

廖福一进来,见到他的长脸,马上心惊的屈腿。「臣廖福叩见皇——」

「别废话了,朕要你办的事,办得如何?」他双腿才跪地,祈夜白劈头就不耐烦的问。

他赶紧趴伏在地上,方才出去的人不是说皇上的心情不错,怎么轮他进来就变天了?

「启禀皇上,臣已着手恢复旧税制,并且将近一年来重税所得的税银在各县盖学堂、医馆,一切都已遵照皇上的意思进行。」他战战兢兢的回报,同时不解皇上怎么会突然变成好皇帝了?不仅减税,居然还将无道课来的税收还给百姓,这让百姓得知后,可是欢欣鼓舞,大呼谢恩。

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,怎么说变就变?

「嗯,那就尽心去做,盖学堂与医馆的钱,给朕看好,谁要敢污去一个子儿,朕唯你是问!」祈夜白敲了下桌子。

廖福惶恐的立即叩地。「臣会看好这批税银的,每一分绝对都花在百姓身上,这点请皇上放心。」

「要朕放心很难,你们这些人总是欺上瞒下——」他话到一半,周彦突然赶到他身旁,附耳讲了几句,他双目倏然往窗外望,瞧见一个男人正在雪地里与九珍交谈,他神色一变。「廖福,你跪安吧,要外头的七王爷即刻进来!」他马上改口。

忽然被赶,廖福也不敢作声,只得慌张退出去,不久便换祈夜行进到御书房。

两个男人一见面,室内立刻生出剑拔弩张的气氛,随后九珍也紧张的跟着进来了。

两人视线同时向她射去,气氛更加紧绷,祈夜白脸上更是立刻出现一层乌云。

周彦见情势不对,机警的示意留在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全数出去,免得听见主子不想让人听见的事。

「朕不记得有召见七哥,七哥怎么进宫来了?」祈夜白寒着面容问。

祈夜行眼里也出现了愤恨的光芒。「你知道她是谁了?」开门见山的问。

「知道。」他也直截了当的回。

「如何得知的,是她告诉你的吗?」

「不,是朕认出她的。」

「她已不是九珍!」如何能够光凭外貌就认出?!

「不管她是谁,只要灵魂属於九珍,朕就能认出。」

闻言,祈夜行拳头握得格格作响,只觉得这话异常刺耳。

「七哥走这一趟,莫非就是来确认这件事?」

「没错。我听说你封了一位珍妃,这女子出自南陵李泰山府邸,所以特地过来瞧!」说这话时,他瞪向九珍,埋怨她私逃的无情。

九珍无奈的侧过脸。她心中有谁,他一直都清楚,这份怨怼她虽可以理解,但无法承受。

祈夜行见状更恨,为什么自个儿无法像祈夜白一样,一眼就认出她?!若不是冲冲不能肯定,想再三确认,他又怎会守不住这女人?!.

原本他将珍藏多年的玉佩忍痛在她大婚时还给她,是下定决心斩断情丝的,当时那种不甘心的心情,这女人完全没有一丝动容吗?如今她变了个样子,却依旧回到祈夜白身边,难道不管是权九珍或是赵春水,他都得不到?!

「现在你已确认,可以回去了。」祈夜白森冷的撵人。

可祈夜行没走,只是不甘的对九珍低吼,「你对我就没有一份在意吗?」

她脸一僵,瞧见九哥脸色铁青,深知祈夜行已触怒到这男人的底限,她立即走至自个儿男人身后,坚定的回答,「没有。」

这两个字,让两个男人都清楚了她的心意,祈夜行顿时颓丧的垮下肩,而祈夜白则是缓了怒容。

「回去吧,七哥,这女人是朕的珍妃,已不是从前的任何人,从今请你自持身份,她是你的弟媳,别再对她造次无礼,否则朕不饶你!」

只要想到他曾将九珍当成私有物囚禁,甚至找他去愚弄,好确认她的身份,他就怒不可遏,要不是九珍拦着,他绝不会就此放过!

祈夜行全身涨满怒气。九珍不属於他,他能忍,但,为什么赵春水也不可得?!这激起了他空前的恨意。「不管是权九珍还是赵春水,无论是孝仪皇后还是珍妃,我都决心夺得,谁也阻止不了我!」他妒火冲天的咆哮。

「你敢!」祈夜白的目光已能杀人了。

九珍也愕然的瞪着祈夜行。这男人……是疯了吧?

九珍惴惴不安的窝在寝宫里,一张小脸皱成一团,不断唉声叹气。

那两个男人私下虽不合,但这般正式撕破脸还是头一回,德太妃若知道祈夜行狠成这模样,一定很高兴,因为正好方便她鼓吹儿子叛变,趁机将朝堂弄得更不像话。

唉,事情怎会弄成这个样子?她真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才好,可宫里除了春彩外,根本没人可以交谈。

要是小钗在就好了,自她上元节被九哥带回宫后,她只捎了信让小钗放心,几次想找她入宫,又怕小钗的身份惹争议,只得作罢,这会她孤立无援,还真是有苦无处诉!

「主子,凤宫派人来请,要您移驾,这是去还是不去啊?」春彩由殿外奔进来,慌张禀报。皇后特地招主子过去,也不知是什么事,让她好紧张。

九珍眼珠子转了转。当今皇后亲谕要见她,自个儿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,在矮人一截的情况下,能不遵旨吗?

「去,不去行吗?」她无奈耸肩。

「可是,天知道那女人想做什么?」春彩脸上难掩不安。

「能做什么?我是新人,本该去拜见的。再说,不管如何我都是皇上宠妃,她不会乱来的。」她自信的说。

「宠妃?那更惨——」春彩忽然将声音压低,「主子,您有好一段时间远离宫廷,对她们这对姐妹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那时委屈求全的可怜模样吧?其实,宫中内外都知皇后与柔妃善妒,对皇上曾多瞧上两眼,或主动诱惑过皇上的女人,私下她们都会严厉对付,日前就有个舞姬企图色诱已酣醉的皇上,事后那名舞姬听说遭到鞭打,至今不能下床,这舞怕是再也跳不动了。」她惶惶的告知。

「竟有这样的事?」九珍不禁诧然。

「就是因为如此,我才担心您的安危啊!」

她沉下脸,怒道:「那我就更得去一趟了,我倒要瞧瞧她们敢不敢动我。」原来这一对姐妹之前的柔顺全是演的,演技这么好,也难怪德太妃会挑上她们合作。「这就走吧!」她起身。

「珍妃娘娘,皇上有请,请您移驾。」在她出殿前,周彦跑来说。

九珍蹙了眉。现在九哥才下朝吧?一般下朝后,他都会再接见几个人,讨论朝上的议题,不是正忙着,这时找她去做什么?

「可皇后有令要我过去一趟,你告诉皇上,我去过凤宫后,回头再去见他。」她这么说。他的事应该不急吧,反正那男人总喜欢找各种名堂将她拴在身边,这会怕是又想籍什么理由要她过去了。

「娘娘,皇上有惊喜要给您,皇后那里可以晚些再去,皇上会替您送消息过去的。」周彦笑嘻嘻的说。

「惊喜?」她秀眉高高挑起,半信半疑。

「是的,您的一个亲……友人由岭南回来了!」他瞧了圈四周,虽无外人,但还是维持一贯谨慎的态度,改以暗语说。

九珍登时双目骤亮。「四——他回来了?!」

周彦点头。「所以皇上才要奴才来请人,您还是快点过去吧。」

「好,我立刻就去!」她欣喜若狂,至於那两姐妹的事,只得暂时抛诸脑后。

一踏进御书房,里头的闲杂人等都已退出,房里只剩祈夜白与权永爱坐着,气氛有几丝欢喜,也有几丝哀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