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(2 / 2)

妖刀记 默默猴 7996 字 1个月前

这一刻的她似乎一点都不危险,沾着灰尘的小小脚儿充满女人味,还有那翘起半裸雪臀,

门户大开、浑不设防的可爱姿态也是。耿照呆呆望着,一时竟忘了跟上。

明栈雪听身后毫无动静,一回过头便对上他欲火熊熊的灼热目光,省起自己正如牝犬般

耸臀爬行,窄小的梁上不容她并起腿根,两条修长健美的白哲裸腿永远只能一前一后地交错

着,不住压挤腿心处肥嫩的花唇......

这种无心使媚、却又不得不然的窘迫,让她罕见地大羞起来,两朵红云倏地飞上雪靥。

明栈雪咬唇瞪他一眼,模样却娇软软的一点也不吓人,兀自细声斥道:「再看,我挖了你

的眼睛。」负气似的拧过头,三两下爬到尽处,拢着裙底按梁一撑,双腿悬空摆荡,又轻轻

巧坐上横梁。

耿照如梦初醒,胀红一张黝黑面皮,也跟着爬过去。

梁问空隙不容一名成人起身,只能趴跪着一路爬行。

耿照背对着「上之天问」里的些微日光,爬到明栈雪身旁时,双眼已渐渐熟悉黑暗,不

觉一愣:「这......这是什么地方!」举目只见横梁的尽头,乃是一根巨大的心柱,须两人合围

方能抱起;而心柱之上,如轮轴般接着十条横梁,四向发散,恰恰伸往「转经堂」的十间长

屋!

「这梁顶......是相通的?」耿照低声道。

「我也是钻进了梁间,才岭现这转经堂的奇妙构造。」明栈雪定了定神,雪靥红潮渐褪,

轻笑道:「这十间长屋便像车轮里的轴辐一样,以我们脚底下这个十边形的小小空间为轴心,

向外发散出去,虽然无一面墙相与共,屋顶却是彼此相通。」

耿照曾随七叔学过精细的尺规制图,并为七叔口述的奇兵、制法等绘制图样,打铁与木

工虽是截然不同的技艺,但对於重心、短长、配比、榫接等精度的要求却是一致的。

他仔细观察心柱与横梁之间的结构,轻声点头道:「嗯,这根大柱子与十屋各自的构柱(嵌

在墙壁袒的柱子)共同分担了屋顶的重量,才能稳稳支撑起层层相叠、如此庞大而繁复的九

脊式结构。」

「还不只如此。」明栈雪笑吟吟的一指:「你瞧。」

他扶着心柱环视一周,发现每间屋内或因方位互异,从顶上阑额空隙处透入的日照也各

自不同,但大体上都保持着某种宁静幽暗的气氛,故有人活动的房间必须点上灯烛。由心柱

往十个方位一一扫视,哪间房里透出灯光,就代表其中有人。

适才冲凤钧、显义所待的「上之天间」往右数去第三间也透着光,而且还更加明亮。

忽听「咿呀」一声门扉开启,灯影中似有数人起身,壁上一片参差晃摇,清楚听见显义

开口:「诸位,冲大人来了。」随后一片恭维推让,除了冲显二人外,现场至少还有四个人,

声音或沉或亢、高低不同,竟是一清二楚。

耿照愕然回头,却听明栈雪压低了声音轻笑道:「你明白了么?天下间最适合密议的场

所,恰恰防不了梁上君子。

「不管身在转经堂任一屋中,都听不到其他九间屋子里说什么;在屋子外以耳贴壁,也

难以听入三寸有余的木墙。但只有在这儿,却能清清楚楚听见十间房子里的动静,谁也提防

不了。」

「这是......这是刻意设计的机关么?」

「不是所有的和尚,都同那胡匪一般的龌龊。」明栈雪笑道:「若有心要窥人阴私,机关

该设在底下这十边形的空间里,十面墙上各安规孔听道,十间动静俱在掌握之中,又何苦爬

上梁来?」

耿照一想也对,脚下安置心柱的十边形空间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,只怕自建成以来都不

曾有人至此,况且出入无门,要当作密室使用委实也太过困难;「十间传声於一柱」的奇特现

象,或许纯粹是无心所致。

明栈雪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,眨眼道:「去瞧瞧?」

耿照知她指的是窥看「东之天间」里显义众人的谈话,点了点头。明栈雪单手一撑,拧

腰跃起,两条笔直浑圆的美腿淩空交错,如蝴蝶般飘落在第三根横梁上,依旧是悬脚横坐的

姿态。

耿照虽不谙轻功,胜在身手敏捷,也似蛙跃莲塘连跳过两根梁面。前头的明栈雪正要继

续爬近些个,陡地想起方才春光尽泄的窘迫,玉靥一红,板着俏脸故作无事,低声道:「换你

先。」

耿照如何不知她的心思?躁着脸讷讷扶着梁顶,从她身上跨将过去,两人腰腿相贴、隔

衣厮磨,俱都沉默不语。狭小空间里热流滚沸,无比迫人,回荡着「噗通、噗通」的心跳声,

久久不绝於耳。

明栈雪无处闪躲,一阵面红耳热,没来由地烦躁了起来,咬着唇一拧他的小腿。

耿照吃痛回头,却见她俏脸生寒,窍窍柔芙一比,正对着他的心口,又在耳畔作势吵嚷,

竖指抵唇,要他安静一些。耿照莫可奈何,双掌用力按住左胸,果然鼓动声略微平息,却听

另一处兀自「噗通噗通」响着,忍不住抬起头,同时明栈雪也垂落目光,四只眼睛都集中到

她高耸尖挺的浑圆左胸。

所幸房里的六人俱未听见。

圆桌之上,早已备妥酒菜,冲、显二人未至时,先来的四人便小酌开来,打发时间。主

客既来,六人分坐停当,一齐举杯。

冲凤钧朗声道:「此番朝廷遣使东来,弘扬佛法,着下官召开三乘论法大会,用度均由东

海道臬台司衙门支应,幸有诸位慷慨解囊,筹备工作方能顺利进行。下官此杯借花献佛,向

诸位聊表谢忱。」众人皆称不敢,一饮而尽。

耿照听了一阵,终於摸清在座诸人的身份,竟是越城浦江、桓、戚、沈四大行会商帮的

领袖。

东海道的商业从北而南,分为三大中心:北是镇东将军坐镇的靖波府,南方则以湖阳、

湖阴两座双子城居冠。然而要说到商业之盛、影响之大,首推被誉为「东胜洲第一大河港」、

位於三川汇流之地的越城浦。

--河川主、支流汇合处,谓之「浦」。

越浦自古便是舟马集中的良港,后来设立官署、建城经营,便称越城。今人所说的「越

城浦」,指的是包含城、港,以及周围村镇的庞大区域。

越城浦的商贾分工细密、吞吐量惊人,各帮各行均有严密的行会组织,主要掌握在江、

桓、戚、雷、沈等五大家族的手里。行会首领势力极大,连臬台司衙门都不得不礼敬三分,

客客气气地与他们协调联络,而非以父母官自居,一味威逼镇压,予取予求。

「东之天间」内,但有江、沈、戚、桓四家,却独缺雷家的代表,言谈间也多是闲聊,

显然雷家之人未至,其余四家也不谈正事,与冲凤钧打起了你推我闪的浑水太极,尽拣些雪

月风花来说。

冲凤钧碰了几回软钉子,微笑举杯,静听众人闲聊,面上看不出有丝毫不豫。

耿照不禁有些佩服:「这位冲大人当官着实不易。镇东将军府的一介布衣幕僚岳宸风欺

他,面对姊姊之时身段亦软,连越浦四大行的头儿也不买他的帐。这般辛苦的一品大员,真

是不如不做。」

正自无聊,忽地门扉轻叩,裂开一线,屋外的知客僧人稽首道:「启禀首座,雷大人到。」

显义横眉一挑,起身应道:「快请!」屋内诸人俱都离座相迎。

一名瘦削的中年富商拱手而入,噗头粉靴、衣锦饰繁,面上带着亲切笑意。

同样是五络长须、身形高瘦,冲凤钧举止斯文,一看便知是读书人;此人却有股说不出

的江湖气,步子轻快稳健,行走时衣袂不动,不带一丝风声。

明栈雪本欲开口,樱唇微动,忽又噤声,眯着美眸一端详,用指尖在梁间尘上书写:「此

人内功不弱,勿出声息。」耿照点了点头,注意力又回到房内。

冲凤钧似是不识来人,显义忙与他介绍:「大人,这位便是雷家的大帐房、大总管雷门鹤

大人,两位亲近亲近。」冲凤钧笑道:「莫非是人称『淩风追羽』的雷门鹤雷四太保?久仰、

久仰!」

那雷门鹤满面堆笑,拱手道:「区区匪号,敢扰大人清听!雷某这几年已洗心革面,不闻

『淩风追羽』四字久矣。如今只安生做点小买卖,适才让抚司大人一喊,一下还不知是谁哩!」

众人尽皆大笑。

冲凤钧笑道:「四太保说笑啦。放眼东海各水路码头,谁人不知赤炼堂的雷四太保?近年

雷总舵主深居简出,我听说赤炼堂事无大小,都靠四太保一手打理,里里外外无不妥适,帮

务发展得好生兴旺,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哪!」

耿照浑身一震,才明白「淩风追羽」雷门鹤这个万儿,何以这般耳熟。

原来五大商帮中的雷家,指的便是赤炼堂!

......

对江湖人而言,赤炼堂雷家是东海三大铸号之一。

但对十倍、百倍、甚至千倍万倍于此的平民百姓来说,赤炼堂雷家是郦江漕运中最大的

一家商号,势力横跨盐、漕、渔、铁等,无处不在。江湖人念兹在兹的刀剑兵器,反倒是最

不相干,甚无可道的一项。

--而赤炼堂的总舵,便在越城浦。

这下可好。耿照连夜奔逃,谁知峰回路转之后,竟又撞到了赤炼堂的手里。也难怪明栈

雪慧眼一照,便即发出警告,在执敬司制作的江湖名人录里,「淩风追羽」雷门鹤论武功论资

历,皆非好相与的角色。

耿照悄悄吞了口唾沫,屏气凝神,不敢轻举妄动。

正主已到,冲凤钧察言观色,起身拱手:「不瞒诸位,今日下官邀诸位前来,为的还是三

乘论法大会。镇东将军日前,派人下了一道急令,要在莲觉寺附近兴建一座清跸行馆,让我

们妥善觅地,尽快动工。」

一名身穿团领窄袖的双鸾锦袍、头戴云巾的青年「哼」的一声,低声道:「我道怎地,原

来又是问咱们要钱。」

他约莫三十出头,颔下蓄有豹髭,在与会众人中是第二年轻的,一身装扮颇有武风,精

绣抱肚、腰系踝镘(踝镘带,系指上有带环,用来佩挂弓、刀筝配件的胡风腰带),还比雷门

鹤更像是江湖豪客,神情模样也特别不客气。

桓家是越城浦中首屈一指的丝帛钜贾,家财万贯,这位桓家少东桓严高平日最好舞枪弄

棒、逐猎放鹰,在城里有个外号叫「蟹眼高」。冲凤钧素闻其行,只笑笑不介面,迳从袖中取

出一份数折图纸,原封不动,屈指缓缓推至桌心。

「下官携来蓝图一纸,乃将军亲定,请各位过目。」

在座之中,戚家乃是木植业的行首,专门经营南来北往的木料生意,家主戚长龄是土木

间架的大行家,见众人投来目光,也当仁不让,拱手道:「抚司大人,草民有僭了。」

「戚老爷请。」

戚长龄展开图纸,来回端详几遍,目光一凛,表情却有些僵,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:「大

人,依草民看,这座行馆的间架似乎太......太铺张了些。临时用的行馆,需要盖这么大的屋

舍么?」

桓严高伸长脖子细看了图中标注的尺寸,不禁变色:「冲大人!莫非你当我们是有钱的凯

子,银两多到花不完么?只住一回的行馆,需要盖得这般富丽堂皇、巍峨壮观?你......」

众人中年纪最长的米盐钜贾江坤微微举起手来,制止了桓严高。

论资历论财势,桓严高只得乖乖闭嘴,老大没趣的坐下来。

「冲大人,这场法会既是将军的脸面,自然也是大人,以及我东海万民的脸面。哪怕是

就地起一座皇宫,我等也绝不推辞。况且,世问以银钱计量之事,若有我等浦商办不到的,

料想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办到。」七十几岁的老人眯着眼睛,怡然道:

「敢问大人,这间行馆须得几时完成?我等皆十分关心琉璃佛子抵达越城浦的时间,早

些知道,也好早做准备。」

冲凤钧微微一笑,试图掩去瞬间掠过的尴尬之色。

「下官并不知道佛子的行程。」桓严高抱胸冷笑,余人面上亦微露不满。冲凤钧面色镇

定,续道:「不只下官不知道,将军大人也不知。为防有变,将军下令行馆须在十五天内竣工,

不得有误。」

此话一出,就连德高望重的江坤老人也为之色变。

桓严高拍桌而起。「欺人太盛!这么大的一间屋子从无到有,还得要弄得金碧辉煌,眼下

连地都没有,居然限我们在十五天内完成!」瞪着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、始终不发一语的青

年富商,眼中直欲冒出火来:

「沈世亮,你沈家的好女婿!你舅子大公无私,把咱们都当成了二楞子肥羊!」

那青年富商沈世亮,正是经营瓷器、漆器、珍宝古玩的三川巨富越城沈家。

六年前,沈世亮把唯一的妹妹嫁与慕容柔为妻,成了镇东将军的大舅子。浦商家大业大,

自有规矩,对镇东将军府一向是阳奉阴违,历朝历代的将军们也甯斗郊狼猛虎,不与家犬为

难,双方各取所需,相安无事。

慕容柔素以铁腕着称,杀伐决断,雷厉风行。越城的浦商们始终防着有朝一日,将军会

把脑筋动到三川之地来,对沈家与将军府联姻一事寄予厚望,认为此举能大大缓和与北方的

对立。

谁知自从娶了美貌的沈家明珠沈素云后,慕容柔便对浦商施行种种新规,编造名目消耗

浦商的财力、物力及人力,五大家族莫不受害,叫苦连天。当初欢天喜地嫁出女儿的沈家,

顿成众矢之的;「沈家合亲示弱,助长北方气焰」的说法喧嚣尘上,俨然形成舆情。

见沈世亮面色铁青,一声不吭,桓严高益发张狂,拍桌道:「还是这趟混水,又只有你沈

家不用淌?你大舅子爱妻心切,来帮着沈家削弱对手,好一举吃下越城百里的富户么?」

「好了!」

江坤抬起头,皱巴巴的眼皮底下迸出锐光,在场静得彷佛连针落地都能听见。

「少说两句。这几年沈家出的钱,也没比桓家少过。」

桓严高瞪了沈世亮一眼,气呼呼的撩衣坐下。

江坤平静地望着对桌的抚司大人,缓缓开口。

「大人,银钱使得够了,这也不是办不到的事。但银钱虽然好使,却不是这般使法儿。」

老人淡然一笑。「老朽斗胆一问,将军何以要这么大的行馆?」

「这是将军之命,下官也只是如实转达而已。」冲凤钧从容回答。

纵横商场已近一甲子的老人打量了他几眼,淡淡一笑,不再说话。

而身旁始终笑容可掬、不曾说话的雷门鹤,却突然开口:「方才大人曾说,这是一座『清

跸』行馆。莫非不是将军欲建来自住,而是要招待某位王公贵族?」

冲凤钧神色微凛,但也不过是一瞬之间,旋即回复如常,淡然道:「关於这点,下官还未

接到朝廷的正式文书,只是将军的使者有约略提到。将军府那厢也是近日才接获消息,急得

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「诸位都知道,朝廷大力推行佛道,此番琉璃佛子西来弘法,欲统合五道三乘,更是百

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。皇后娘娘笃信佛教,更蒙佛子点破,前世乃如来座前的净莲天女,今

世为护持佛法而降生於东胜洲,专为统合教门分裂,因此皇后娘娘非常重视。」

雷门鹤亲切笑道:「是了,不知皇后娘娘要派遣哪一位亲王郡主为使,前来东海代天?据

我所知,流影城主独孤天威不但是皇室贵胄,更是圣上的亲叔叔,若由他代表皇后娘娘,可

比任何一位亲王郡主、皇室公卿都强。」

冲凤钧摇了摇头,沉声道:「四太保想错了。据下官接获的消息,欲来东海护佛弘法、代

天巡狩的不是旁人,正是皇后娘娘的懿尊圣驾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