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我们止在师徒这一步就好了
大殿上，颜嫋嫋挺直了脊背，不肯有一丝动摇，像孤崖上倔强挺立的青松，何不染别开视线，负手站立在颜嫋嫋面前，显现出不容拒绝的强势。
颜嫋嫋轻轻一笑，突然想明白了。是啊，师尊是元婴期修为的一峰之主，她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的敢在师尊面前妄言要师尊怎么做？
师尊先前对她温柔，有求必应，她就理所应当地要求起师尊来了，呵。
可心底，还是泛起了几分苦涩和失望，她真的想不明白，明明师尊是药修，可为什么会不同意呢？
那些半妖和她一样啊！
如果她不是师尊的弟子，只是个普通修士，师尊也会拒绝救她吗？
疲惫感渐渐涌来，颜嫋嫋不自觉合上了眼皮，迷迷糊糊间，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莲花香的怀抱，她想挣扎开，可抵不过瞬间袭来的困意，沉沉睡了过去……
江上影看着师尊抱起师妹转身离去的身影，欲言又止。
他也看不太懂师尊了？
易皖水拍了拍江上影的肩膀，点了一句：“你师尊是不想让你师妹显现於人前。”
江上影被无舍真君这么一提醒，恍然大悟。
师妹为那些半妖求药，是好心没错。
可那背后的势力若发现是师妹……他打了个冷颤，欸，师尊也是好心，那师尊怎么不说明呢，还让师妹白白误会？
何不染抱着颜嫋嫋回了白莲小院，将颜嫋嫋轻轻放到床榻上后，看着颜嫋嫋安静的睡颜，他微微叹了口气。
待出了院子，见易皖水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喝茶，何不染暼了一眼过去：“你怎么还不去查查？”
易皖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，哼道：“我执法堂养着那么多弟子是干嘛用的？倒是你，怎么还不去制药？”
“哎。”易皖水摸了摸下巴，“说起我这个小师侄，倒真不像你养出来的弟子啊。”
何不染拿起茶盏的动作一顿，脸色急剧变黑，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易皖水。
易皖水才不怕呢，盯着某人的黑脸拍手道：“嘿嘿，真想让我的小师侄来看看，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，哈，什么温和，什么淡然，都是假的……”
许是想到了什么，何不染收敛眉目，将眸子间晦暗的情绪遮住：“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说罢，嘴角略带了几分嘲意地勾起。
他好像让弟子失望了。
“你……”易皖水叹了口气，说实话，他们这些好友自然看得出何不染的心思，可何不染身处其中不知道，越是想压制，可能越会适得其反，“其实，现在世人都宽和得很，在太玄宗只要双方自愿，更不会有人说，你又何必……”这么压制自己的心思呢？
何不染将手心中的那朵白色莲花印记掐灭，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：“我太看得起自己的自制力了。而她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，上面还没有任何人书写，诱得人想给那张白纸染上我喜欢的颜色，然后肆意书写。”
“可她还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，不应该被我困在这里，按着我的想法成长。她应该自由生长。”
“我们，止在师徒这一步就好了。”
话说出来，可何不染的眉头依然没能松开，心底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……
“这次，算我有意为之吧。”暗哑低沉的声音，让人听了着实难受。
易皖水叹了口气。
“其实，给那些半妖一些药丸，也没什么吧？”易皖水重新端起了茶盏，思考着赐药的利与弊。
“行啊，若你执法堂能推翻地下卖场的势力，我就免费给那些半妖炼药，甚至公开药方都无所谓。”何不染从鼻尖“嗤”了一声。
若执法堂什么都不做，就想把嫋嫋推到风口浪尖，他绝不同意！
大城池里都设置有地下卖场，其中掺杂的势力太多，说他是自私也好，无情也罢，总之他绝不能让嫋嫋暴露在各方势力眼中。
哪怕在嫋嫋看来，他这个师尊让她失望了呢，呵。
何不染摊开手掌，掌心多了几道深深的裂痕，他却像察觉不到痛意一般。
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嫋嫋，内心的不平静促使他迫切想要做些什么，可又怕吓到嫋嫋，索性加持了法力，让嫋嫋先休息。
易皖水一噎，地下卖场的水那么深，虽然执法堂盯了很久了，可之前一直没找到恰当的时机，贸然去找茬，执法堂也吃不消各方势力的反扑啊。
等等，时机？
易皖水拍了拍手，现在可不就是个好的时机？！
越想越妙，他连忙给宗主发了个讯息，就起身前往双鱼峰。
何不染叹了口气，回到白莲小院里，守在颜嫋嫋床前。
“无论发生什么，师尊都会保护好你，嫋嫋……”
**
颜嫋嫋被嘈杂声吵醒。
混沌间，她睁开双眼，入目之处，却是黑乎乎的一片。手和脚传来冰冷重量的异样感，让她心下不安地动了动——
“铮铃……”链条晃动的声音！
！
颜嫋嫋向发出响动的那缠在手和脚上的东西摸去——待那寒凉的触感经指尖传递到心底时，她忍不住张大嘴巴，又惊又怕地呻吟一声，压抑、暗哑，却又透露着几分绝望。
她被送到地下卖场来了！
“哗啦”一声，遮盖的帷布被掀开，昏暗的光线中，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。
不知是出於习惯，还是因为戴着面具可以肆无忌惮，那些人喜欢对着笼子里的半妖热烈点评。
听着围观众人指指点点的议论，颜嫋嫋缩了缩身子，企图掩盖自己。
可笼子里就这么小，再缩能缩到哪里去？
她曲起双膝，抬眼看向那一张张面具。
面具多为妖兽的面貌，狰狞、凶狠。
恍惚之间，颜嫋嫋的视线中出现了重影，面前站着的似乎不再是人，取而代之的是獠牙尖利的黑狼、张开大口的猛虎、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……
她企图寻找一个能帮助她的人。
可她看遍那些面具后的眼睛，不由得再次失望。
有的透着浓厚兴趣，有的略带嫌弃地挑三拣四，有的居高临下地审视，更多的是直接漠视……
她不由在心里苦笑，是啊，这些人怎么会救她呢？
就像那晚在地下卖场，她也同样无能为力。
那些半妖到底经历了什么，由修士变成半妖也就算了，面对众人的指点议论也毫无反应，就好像已经接受了似的。
不！
颜嫋嫋抬眼，目光逐渐坚定，她绝不接受！
她再次看向那些佩戴面具的人，突然视线停留在一张莲花面具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