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厅堂内好一会儿都静若无人。

众人过於震惊,以至一时谁也没吭声,也忘了做声。

直到门口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,打破这片沉静。

“这个主意好!”

宁晏蓦地一顿,扭头望去,天地不知何时已雨歇云散,燕翎身着湛色的长袍,外披一件玄色的大氅,将一川水雾拦在门外,岳峙渊渟的身影,如华光万丈的玉,令这满堂灯火也失了颜色。

她清晰看到他薄唇一开一合,

“我以内阁辅臣的身份认可这项提议,郑公公,你说呢?”

燕翎目光始终凝在宁晏身上,她从来端庄得体,温柔大方,仪态形容挑不出一丝毛病,但面前的她,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绿袍,袍角沾染了些许泥污,头上的乌纱帽或许因赶路而略有歪斜,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雪白饱满的额头被压出一丝粉白的痕,面颊有一抹碎发已垂下来,沾了些湿气黏在她鬓边,她的形容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狼狈。

但此时此刻的她,却像一团光,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,那盘旋在心底的不安化作心悦诚服,一点点聚在眉心,又慢慢散去四肢五骸,心潮勇退后,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清晰的感官,他清晰地感受到,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的心往下沦陷,陷入堂间那唯一的一抹春色里。

郑源慢慢回过味来,听得燕翎这一声问,他由衷颔首,“没错,我也赞成,事不宜冲,我这就写折子递去司礼监,请陛下决断。”

厅堂内人声鼎沸,大家激动得眉飞色舞,消息从里面一层一层递去外头,所有的欢呼雀跃伴随零星一些争议与感慨,全部淹没在浪潮里。

燕翎随同郑源去到一雅间,当场写折子,一人递去内阁,一人送去司礼监,两份折子同时走急递发往京城,八百里加急,星夜兼程,三日可达。

这里可提前预备着,只要将消息送去,江浙一带的货商二话不说能将货物送来市舶司,各海商也不是吃素的,各家有各家的门道,年前定能出海。

宁晏被市舶司的官员簇拥着,询问下一步计划,

“我外祖父曾留下一幅航海图,我算过路程,咱们把开禁之日定在明年开春三月三,顺利的话,年前可出洋,半个月后抵达暹罗等国,回程再把他们都给捎回来,三月三是来得及的。”

正式开禁那一日,必定是万国来朝,千帆竞流。

那样的场面该是何等壮观哪!

宁晏嘴说干了,腿也站麻了,出门时,双股犹在打颤,回眸看向热火朝天的酒楼,光影斑驳,一张张笑脸如走马观灯从眼前晃过,那些海商与肆主犹在津津乐道,郑源乏累了,市舶司的官员簇拥他送回衙署。

宁晏与燕翎上了马车,就近回穆府歇息。

这一路宁晏犹在与燕翎诉说细节,并未察觉丈夫握着她那只手始终在颤。

将事情议定,她浑身绷紧的弦卸下,懒洋洋靠在浴桶里泡澡,泉州不兴烧地龙,屋内反而比京城要冷,如月好催歹催让她出浴,拿着一厚厚的绒巾将她裹住,宁晏裹紧自己坐在长条凳上,候着如月给她抆拭脚下的水渍,一面问,“世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