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恒沙见罗浮仍在狼狈地拧衣摆上的水，好笑地打了个响指，水珠便纷纷离开罗浮的身体倒飞消散。

罗浮摸了摸身上瞬间干透的衣服，很克制地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。

为了尽快游到潭边，他脱掉了身上厚重的外套。

此时那件黑色的呢子厚大衣半沉半浮飘在水潭中。突然间，水纹波动，一张满是黑沉利齿大嘴张开，将呢子大衣啊呜一口吞了。

！！！！！

……看起来，像是一条大鱼。

“……喂喂别乱吃东西啊！！”罗浮见多了海洋动物因为误实异物而死，当下站起身冲着潭水就喊。

齐恒沙看了一眼，说:“这是冥渊鲳鱼，它就算把你连着衣服整个吞了都不会消化不良。”

说完这句，齐恒沙停顿了下，从储物袋中拿出件玄墨双面绣金猊纹的仙衣，递给罗浮:“穿上它，必要时能救你一命。”

这件仙衣也是从通天教主所赠的法宝堆中倒腾出来的，对於罗浮这种身板脆弱的凡人，这种具有防御功能的仙衣最适合他。否则的话，不明不白被扔歪的法宝或者劈歪的剑气扫中，那可真没处说理了。

狐狸在一旁舔着毛，眼睛乌溜溜地转。

之前刚一出水它就一通甩，现下舔了一会，已经又是油光水滑的一条美狐狸了。

两人一狐正重整行装收拾自己呢，他们突然一起听到了琴声。

宫商角征羽，一挥山河浩荡，二拨日月流光。

再品如对松涛，细听沧海融雪。

五音之妙，尽在指端。

仙树之下的雾气皆随琴声缓急而微微浮动，流转不定，呈现出万灵生灭之景。

以乐理审视这琴声，是极美极雅的。但琴声中蕴含着无形的力量，动摇了齐恒沙的神魂，也影响到了罗浮和狐狸明夷。

罗浮晃动了下身形。

他看到了一些人，想起了一些事。

他是第一次，在清醒的状态看到梦境中的人，一个清丽绝伦的仙子语笑嫣然地向他走来，口中唤道:“公明师兄。”

狐狸趴在地上，不停地打滚撒娇，它看到了自己的母亲，仿佛又回到了母亲毛茸茸的肚皮下。母亲的尾巴好暖好软……

这琴声，能让人看到自己最想回去的时光。

齐恒沙的情况则更为特殊，且更为严重。

他眼前云雾翻腾，幻化成一个个人影，走马灯般地闪过，但却无一停留。

能形成人影，证明那些人的确是齐恒沙在意过的人。但是不曾停留，意味着齐恒沙一点也不执着於他们。

但齐恒沙仍然陷了进去。

凡俗岁月三百载，这些人大多不在了。人类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年，在齐恒沙的修行之旅中，他身边的人换了不止七八遍，死於非命的人也不在少数。

这是凡人的命数。

齐恒沙想超出凡尘修成正果乃至得道成仙，对生老病死之事早已看破。但是，这并不妨碍他仍怀念着这些人，想再多看他们一眼。

他心知这样於修行有碍，而这些幻象，是被那琴音引出来的。弹琴之人是友是敌还未可知，他不能沉湎於过去。

“故人，旧友……你们已经走完了自己的路，我也要继续……”齐恒沙咬破了舌尖，掌中真元凝聚，一掌挥开了眼前迷障，“继续走我的路。”